满囤儿的搜狐宅

文/满囤儿


        平常我们跟人唠嗑，有时候会碰上那种特别能唠的，只要他打开话匣子，讲起他的经历、想法、观念，就能没完没了，思绪纷飞。没有时间可以丈量，没有空间可以约束，作为听众的人只能把自己的发散思维调到最大值，才可努力地跟上他的脑运转速度。显然，崔健是这类人。他只要睁着眼活着，就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这个他生存于的世界，并在适当的时候用他选择的方式，说给人们听。以前他选择用音乐来说，现在他又选择了用影像来说。崔健的导演处女作《蓝色骨头》，就像是你和他坐在一个桌子上，他说你听，畅畅快快地唠了100分钟的嗑。


        同样是唠嗑，只有那些段子内涵深、节奏起伏大、内容敏感高的讲述者，才会成为主导，才会让听者意犹未尽。《蓝色骨头》就具备了这种高端唠嗑的精髓。不仅如此，在这场唠嗑的过程中，还配备了足以诠释字里行间深意的影像，于是崔健这次唠嗑真得就唠出了艺术感。小青年面对大时代的迷茫、儿子对父辈情感谜团的探索、性与爱的因果关系、理想与现实的你死我活、艺术创作的自由与枷锁......这几十年内地社会发展所带来的“副产品”，都被崔健当做话题，好好地唠了起来。


        唠嗑与作报告最大的特点，就是唠嗑的内容往往不受时间线的局限。讲述者想到哪段，就给你唠哪段，不会严格地按照时间顺序一年一年或一人一人地给你讲。他只要觉得自己看过的想过的两件事、两个人有一种或隐或显的关联，就能够连在一起讲。于是《蓝色骨头》的剪辑特别出彩。不同时空的人、同一人的不同年龄段，都可以因为某种联系而被剪辑到一起。这种剪辑方式看上去很“乱”，尤其是在开篇的二三十分钟里，一般观众会搞不清楚对应关系。可是唠嗑的人唠得再乱，我们都会发现所有唠的东西无论飞多远，其尾部都拴在同一个结点上。这个结点就是讲述人自己。


        《蓝色骨头》所有纷繁影像的结点，也就是崔健自己。这部电影的每一个画面、每一个声响，都是从崔健内心发出的。换言之，观众抓住任何一个画面、任何一个声响，都能够顺藤摸瓜地触摸到崔健的内心。这是电影与观众交流最成功的案例。这是个人作品最显著的特征。那些批量生产类型片的导演，永远也无法打造出这样一部独属于自己，与其它所有电影都能区别开来的，独一无二的个性之作。


        唠嗑唠经历是唠嗑的初级阶段，唠嗑高手唠的是对世界的想法，是自己多年观察思考后得出的一些结论。崔健显然是一个已经观过世界的人。同样活一天，喜欢观察善于思考的人，得出的结论往往比一般人更多更精更内涵。当他有了《蓝色骨头》这么一个宣泄口的时候，他就开始向年轻一代，还没有像他这样深入地去观世界的人，讲述自己的世界观。如果你对崔健的结论有同感，那么《蓝色骨头》这场影像唠嗑，将给你带来巨大的心灵冲击。